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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连于唇齿间的侗味
2021-03-26 10:12:57 字号:

流连于唇齿间的侗味

2014年,一档名为《十二道锋味》的明星美食真人秀在一众综艺中脱颖而出,深深吸引了我。

三十岁那年我也走进了厨房。在此之前,我记得大部分时候都是依靠外卖解决口腹之需的。对于我的转变,朋友都说这是源于男人的成熟,是年龄的沉淀。对此,我总是笑笑,从未解释过。他们不知道的是,其实三十岁开始喜欢做饭,不是因为沉淀,而仅仅是因为实惠而已。

虽然做饭的动机很市侩,但我仍不可避免的爱上了它。近十年的煮夫生涯,让我对于美食有了许多心得。

对于一直生活在湘西南边陲三省交界之地的我来说,饮食习惯和所处地域一样,包容性极强,川湘系都是我所钟爱,清淡偏甜的菜品亦能接受,但我最得意的还是那流连于唇齿间的侗味,喜辣中带着一种好酸的冲动,甚至是一种近乎于狂热的偏执。

侗人好酸,有一句俗话说的是:三天不吃酸,走路“打捞蹿”(同音,蹿读一声,意为踉踉跄跄走路不稳的样子)。侗家酸菜的代表作便是腌鱼,原本是古时候新鲜食物不便保存而想出来的办法,逐渐演变成了一种特殊的饮食文化。腌鱼的制造过程繁杂也比较耗时,首先将鱼用食盐和纯米酒腌制,略晾干后用糯米饭、辣椒粉、甜酒糟等拌成的腌糟涂抹均匀。腌制的容器可用木桶或坛子,将鱼一层层码在容器内,再加盖密封压紧,数月后即可食。猪肉、鸭鹅等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腌制,其中材料以稻花鱼和五花肉为极品。腌制好后的鱼或肉可直接开坛食用,切开的剖面红白分明,色泽鲜艳,肉香、辣香融为一体,具有鲜嫩爽口、辛辣醇和的特点。但我更喜欢放在炭火上炙烤,伴随着滋滋的响声,油沫儿汩汩往外冒着,滴在炭火上,炸开一股烟来,霎时间一股浓郁的焦香味充斥在鼻息之间,那是一种混着椒盐、炙肉、炒米的独特味道。待表皮焦黄后,用烤好的过年糍粑包裹其中,一口下去余香满口。我常用这种秘制的侗家“三明治”来招待外面的朋友,甚获好评。

春天的折耳根,是最嫩的时节。连嫩叶子一起采下,洗净后切段和剁辣椒、大蒜、葱花一起凉拌,稍微腌制一会,让其入味。入口脆生生的,那特殊的清香味可以长久的留在口腔内,令人神清气爽。特别是在经历了正月的大鱼大肉之后,堪称是驱油减腻的神器,更遑论还有清热消炎、抗病毒的功效了。

说起酸,可说的太多了,但有侗家一宝不得不说,那就是让人爱到骨子里的生鱼片。

五斤重的大草鱼,打鳞去鳃后将两侧的鱼身从骨架上剥离出来,清除血水后用片刀切片,摆放在竹筛中沥水,接着就可以去准备蘸料了。不同于日式生鱼片芥末加酱油的蘸酱,侗家的生鱼片蘸料丰富了许多。通常来说,有两种吃法,一种是蘸汁,另一种是干拌。蘸汁不用醋,而是采用酸水,酸水用农家自种的小番茄自然发酵制成,放入鱼香草、生姜、水辣蓼、薄荷、紫苏、鱼油等。吃的时候将鱼片浸在酸水中,时间长短视个人喜好而定,公认而言,放进去滚个几秒钟捞起来即食的口感最佳,鲜爽清甜,鱼肉纤维弹性最足,十分有嚼劲,用网络流行词来说就是“Q弹Q弹的”。干拌的料为花生末、炒过的黄豆粉或玉米粉调制而成,生鱼片在粉末中打个滚即可食用,也可浸过酸水后再拌粉吃,浓浓的豆香裹挟着鱼生的脆爽,那是无法言喻的满口香。剃下的鱼骨和鱼头也不能浪费,鱼骨半煎半炸到骨头都酥脆,再和鱼泡一起红烧装盘。鱼头则和豆腐来个亲密接触,一大盆奶白奶白的鱼头豆腐汤,点缀着绿油油的葱花,光是看着,心情都无比舒服,更有一种暖暖的感觉。五斤的鱼,利用的满满当当,一桌全鱼宴,那叫吃得一个酣畅淋漓。

在这里,我忍不住想推荐一家主打生鱼片的食府,虽然有软文广告的嫌疑,那姑且就不说它的名字吧。这家店藏于友谊街的幽巷之中,老板人极好,菜品分量足,酸水地道,刀工了得,生鱼片可以片得极薄,在灯光下晶莹剔透,摆盘也颇具匠心,使人一看便食欲大增。

除去酸味和辣味,腊味亦是侗人饮食的一大元素。临近年关,家家户户杀年猪吃泡汤,一时吃不了的除了制成腌肉,很大一部分都被制成了腊肉。正宗的土猪肉是熏制腊肉的绝佳材料,尤以五花为妙。猪肉条满满当当地挂满了火塘屋,柴火熏制的黢黑外表下隐藏的是泛着油亮的绯红。将洗净后的腊肉切成齐整的片状,切口处肥肉脂肪已凝成晶莹剔透的模样,润泽如琥珀,瘦肉呈现出玫瑰色。如果是腊五花,则一层琥珀一层玫瑰,泾渭分明,仅从颜值上就已让人陶醉了。

过完冬的腊肉,如果遇上了初春的蕨菜,那就如干柴烈火般缠绵在一起,再不可分离。

蕨菜多见于山地阳坡,喜生长于针阔混交林地或林缘、灌丛中,过火的林地或采伐林地中尤为密集,采摘起来那种割水稻的感觉全是丰收的喜悦。洗去毛毛的蕨菜焯水后与腊肉、干椒、大蒜一起翻炒,不需要什么作料,大火快炒快起。蕨菜的吸附性极强,吸入腊油的蕨菜清脆滑润,唇齿留香。而腊肉的咸味和油汁被蕨菜吸附后,混着清新的山林气息,口感更加独特。两者在热恋中达到互补而均衡的状态,入口后令人欲罢而不能。

腊肉的另一绝配是竹笋,说到这里有一桩轶事。作为北宋的顶级吃货,大文豪苏东坡曾留下许多关于美食的佳作,其中有一首打油诗“可使食无肉,不可居无竹,无肉使人瘦,无竹使人俗,人瘦尚可肥,士俗不可医。”这位大佬爱吃清炒的原味竹笋,觉得和肉炒有损笋的清雅别致,而且不排斥苦笋,有句云:“久抛松菊犹细事,苦笋江豚那忍说?”梁实秋先生在《雅舍谈吃》一书中讲述了抗战初期偶然的机会,在湘潭朋友家吃到了地道的竹笋腊肉的事,便顺着东坡先生的打油诗留下了“无竹令人俗,无肉使人瘦,若要不俗也不瘦,餐餐笋煮肉”的佳句。

其实我想对居士说,何不尝尝竹笋煮腊肉,特别是冬笋炖腊猪脚。先把腊猪脚放到碳火上烤出香味,然后刮干净表皮,温水冲洗干净后剁成坨状,上柴火灶炖一个小时,过程中时要不时清除表层的腊油漂浮。炖的差不多后在锅中放入沸水焯过的冬笋块,再炖20分钟即可。如果有机会能让先生吃到这道菜,他定会赞“腊猪脚香而不腻,冬笋脆而不涩,汤色奶白,清香扑面,妙哉快哉”,古人大佬也逃不过“真香定律”。

说起美食后,话头一起,似乎觉得没有尽头,说上三天三夜也意犹未尽。自从开始学做饭后,我越发觉得中国饮食文化的博大精深,光一个侗族的饮食就够我说上许久,那种侗味似乎更是难以描述的难言之美。其实自侗人饮食文化中提炼出来的侗味又岂是酸味、辣味、腊味所能涵括的,那是先人千百年来与大自然作斗争,又学会与大自然和相处后被馈赠的生活智慧。我不怕被人冠以“好吃”的名头,民以食为天,寻觅美食学习美食的过程中更有“见菜品如见人品、品美味如品人生”的感悟,我愿流连于唇齿间的侗味,亦向往着那多姿的五味人生。

来源:通道融媒

作者:杨通智

编辑:黄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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